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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框啷!”
“岳管事,慢走不送。”沐先生拱手,没有在意俞贤的无礼。
俞贤却是冷看著沐先生好一会儿,才摆袖离开。
午时方过,夏末的日头仍然热辣辣的,照得行人汗流浃背;然而踏出福临饭馆的俞贤,却未感觉到这股炽热,只觉得阳光刺目。
他知道,沐先生的说词不能全信,那其中必然是真假参半,可他却阻不了自己满脑的烦乱,满心的寒。
过路酒楼,俞贤不自禁地买了两葫芦酒,往城郊行去。他现在不想回盛明远的宅院,回到那里,只会让他烦得更难以思索。
俞贤远离城门、踏出官道,摇摇晃晃地走在青草地上,配著一口接著一口的烈酒,漫无目的地朝前直走。
此时,高挂的日头已渐渐被阴云遮起,天色亦不比正午时明亮,甚至,还飘起了丝丝细雨。
俞贤走著、走著,缠成结的思绪还没机会在慢步间解开,俞贤……便已经醉了。
“盛……嗝、明……远……”絮语不断,俞贤双眼迷茫地望著一望无际的草地,脚步突地一乱,便踉跄坐倒。
“呵……哈哈……”
俞贤低笑几声,大口饮尽仅剩的酒液後,将两个空了的葫芦远远扔开。
“为何……为何你不只是、不只是依人言行事……”
“为何你要瞒……却不瞒得彻底……”
“为何……”“轰隆──!”
阵雨,刹时倾盆而下。
雨毫不留情地淋透了俞贤一身,又无所留恋地彻底散去,露出背後渐渐西斜的烈阳。俞贤茫茫然地呆坐原地,任风轻描淡写地拂过他身躯,惹起一阵寒颤。
然而,无论是冷雨、是轻风、还是豔阳,都没能唤醒他──只是让他更醉而已。
而俞贤既然醉了,呓语便更是难断。
所以当出城散心的洛子敬,偶然瞧见远处一人倒卧,一时心善前往看望时,见著的便是俞贤神智不清、囫囵乱语的姿态。
“秽气,居然是这家伙。”
洛子敬一看是俞贤,啐了口便想转身离开,可走没几步,却还是走了回来。
“……啧。”他蹲、扔开手里的油伞,勉强拉起俞贤的一只手,搭了把脉後,没好气地半扛半拖著俞贤,带著人往回城的方向走。“这麽重……搞什麽,没事跑这麽远喝酒,淋得一身湿就算了,还染上风寒,找我麻烦麽。”
“明……”
“蛤?什麽?”
“明……远……”
听见俞贤喊盛名远,洛子敬一口气堵在喉头,差点没想把人给扔下。可即便他忍著气,才继续听俞贤嘟囔没几句,洛子敬还是惊得松了手。
“我俞家他人对你的好……你为何没有半分在乎……”
“如此无情的作为……又要我怎麽……怎麽信你?”
“俞家之盛,你且不在乎……如今……我俞贤不过只是……”
“碰!”
洛子敬垂手瞠视俞贤,却恰见俞贤紧闭的双眸中,滑下几许清泪。“明远……”
“……”
伫立好一会,洛子敬才再次将俞贤撑了起来。
他拖著一个人、一路艰难地走回去,耳中听著不断的胡言乱语,心里虽然仍恍惚地难以置信,却因此少了许多不情愿……当然,也多了不少愤慨。
盛明远,凭什麽让人如此惦记著?
洛子敬带俞贤回到自己家里,妥善安置好俞贤後,见到俞贤昏睡间仍深锁著眉头,嘴里还时不时叨念著某个人,便不由得越发郁闷。
他听得烦心,自然就选择离开,留下俞贤一人在房里静躺,留下俞贤一个人,沉浸在彷佛无穷无止的梦里头。
梦里,他见著了许多人。
有父亲,有母亲,有几位兄长,当然还有……明远。
“父亲大人,教教我……我该怎麽做才好?”
瞧见亲人的那刹那,俞贤便知道自己在梦中,他心情很是激动,可是走到他们面前时,他却没有问父母兄长去了之後,过得好不好;反而跪在他们面前,恳求他们像从前那样,再帮他策定那些他不爱理会的事情……他宁愿做个长不大的孩子。
然而,俞贤只瞧见父亲寒著脸色看他──不只父亲,他的母亲、兄长们都是这样看著他。
为什麽?
“您是在……怪我麽?”俞贤难过地问。
“是怪我悖了您的教诲,置东煌百姓於乱?”
“或是怪我坏了门风,真真切切地喜欢上一个男人……一个害咱家不浅的男人?”
“还是……怪我累了一个无辜的人,苟活迄今?”
俞贤连连反问了许多句,只是,他不仅没得到半字答覆,最後还得眼睁睁地,看著亲人一个接著一个转身远去。
彷佛是对他失望透顶。
俞贤面色惨白地坐倒在地面上,浑身发冷,冷得连地面的冰寒都感觉不出来。
他阖上眼,企望能从梦中醒转。可他坐了好久、好久……久到他以为他再也离不开梦境时,才终於能睁开眼睛。
是他的房间。
藏锋二十六
俞贤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时候回到盛宅的,不过,在经历那梦之後,他庆幸他在这里。在这宅院里,受他重视的人,不会责难他、不会离开他;而他所要承担的,只有自己对自己的谴责罢了……
想著,俞贤黯然地低下了头。
“碰!”
巨响吓了俞贤一大跳,他立马站起,正巧看见身著戎装的明远,浑身染血地瘫倒在房门边的刹那。
明远!
俞贤张口叫唤,并慌忙上前。
“走……”当俞贤扶起明远轻飘飘的身体时,他听见明远虚弱的嗓音。
怎麽回事?
俞贤又问,可怪的是……他认为他已经问出口了,但他自己却始终没有听见自己说话的声音。
“功败垂成……子齐,你快走……离开这儿……”明远无力地推著俞贤:“走啊……别被牵连了……”
功败垂成……那麽往後,应是再难向皇家贵胄寻仇了吧?
俞贤心里升起几许惋惜,但那惋惜之中,并没有他原先拥有的愤与怨──反而是松了口气。
他不怕被牵连。
牵连又如何?正好让他随明远一同去了,如此一来,他便不再两头为难,既不愧对已亡的亲族中人,亦不愧对明远待他之重。
所以,他不会走。
俞贤揽著明远的身躯,正待与明远呢喃时,明远的身子毫无预警地滑落。
骤然间,他和明远便让宽了千万倍的门槛给分隔两端,彼此越离越远……
“不!”俞贤惊喊。
这回,尽管他喊得虚弱且乾涩,但他终於得以听见他自个儿的声音。
只是……
“大人,您终於醒了!”离然凑近俞贤,面上虽然尽是疲惫之色,却丝毫无碍他的惊喜之情。“您昏迷了好些日子,实在是担心死我了。”
“……”
现在,才是真正离开梦中了麽?俞贤眼神仍有些茫茫然。
他究竟睡了多久?明远……有没有事?
“大人?大人您还好麽?喝点水润润,好麽?”
俞贤轻摇了摇头,硬撑著不舒服的嗓子,问:“什麽……日子了?还有,这是哪?”他看这房里的陈设稍显名贵,应不是盛宅里的物事。
“今日已是八月十三,这儿是洛府客房,您吩咐我查过的那个洛子敬带您来这儿的。”离然回答。
“洛子敬……”
俞贤下意识地重复念了一次,正巧,碰上洛子敬踏进房里。</p>